小时候老家的村里有个傻子，明显的智力低下，不会说话，只能啊啊呀呀的叫。傻子眼睛白多黑少，走路歪歪斜斜，经常见他在村里四处乱逛，但饿了知道吃饭，晚上知道回家。
我们在路上遇到傻子大多数时候都是视而不见，也有调皮捣蛋的拿个砖头吓唬傻子，傻子就举起胳膊挡着脸啊啊叫着躲开。好像有时候傻子也会捡个砖头反击，那就轮到我们撒腿就跑。
离家多年以后再回老家，每次都要问起傻子还在吗，终于有一次把傻子问没了。大家都长舒一口气，好像傻子终于有了归宿，好像我们终于可以结束一个话题。
大家都不知道我曾经和傻子一起抓过鱼。
那是一个暑假的早晨，生产队的社员们都下地干活了，我和后院的两个伙伴去村头的坑里钓鱼。这个坑连着小河，有一间房子那么大，偶尔能钓两条小鲫鱼上来，我们那时管小鲫鱼叫小板儿。
我们围着水坑一手拿着竹条一手攥着香油白面转了一早晨也没收获，这个时侯傻子正好路过，也许是这场面挺新鲜，他就站在那里看，我们正在钓鱼，也没心思逗他。
后来有一个伙伴说干脆咱们淘鱼吧，可是又觉得面对这个小坑我们有点人少力量小，挺没信心的。另一个伙伴灵机一动：傻子在这呢，让傻子帮咱们淘。
然后两个跑回家拿工具，一个留下来稳住傻子。
一会儿铁锹脸盆拿来了，还有四个大饼子，说是吃饱了好干活。这大饼子还有傻子的份，傻子第一次受到善待，有点张惶无错，捧着大饼子犹豫了一下，然后脸上浮现出一道歪七裂八的笑容，把大饼子就给造了，继续站在坑边看我们玩。
我们三下五除二就在小坑通小河的地方憋了一道小坝，然后就用脸盆往外淘水。淘了三五下，把一个脸盆塞进傻子手里呜呜呀呀的跟他比划，傻子终于明白了，下水帮我们淘。傻子的姿势不太好看，速度也慢，但是特别的认真。
干了一会我们累了，就坐下歇着看傻子干。傻子也要坐下，我们就呜呜呀呀的跟他比划让他继续干，傻子有点不明白的样子，他不是想偷懒，只是想跟我们一样坐下罢了，后来总算明白的我们的意思，一个人继续淘水。
傻子一直不停的重复淘水的动作，站着直直腰的时候都少，偶尔还对我们做一个古怪的讨好的笑容。我们就及时冲傻子友好的笑笑大声说傻子真能干。有时候我们感觉不累了也轮流的帮傻子干一会儿。
到下午的时候，在傻子的帮助下，水终于淘的差不多了，坑里只剩下一些稀泥，一些小鱼的脊背隐约可见的游窜着。我们就撇了脸盆跳进去抓鱼。傻子也加入进来，笨手笨脚的一条也没有抓到，倒是身上脸上都是泥，时不时的自己傻笑几声。
村里升起炊烟的时候，我们的战斗也结束了，一人分了小半脸盆鱼，给傻子一条泥鳅一条麦穗用柳枝串着。我们扛上铁锹就回家了。
傻子一直歪歪斜斜的跟在我们后面，像个泥猴一样。
但是他家在另一个方向。
我们站下，大声叫他回家，他一直傻笑着看着我们。不知道累的傻子也许第一次有人跟他玩，他不明白自己被人利用了，在他来说是找到伙伴的快乐，也许残存的思维要把这快乐继续下去。可我们不能带个傻子回家。
当时都不知道咋办好了，甚至商量谁家有大饼子拿一个来打发傻子。
突然一个伙伴捡了一块砖头，瞪着眼睛冲傻子喊，傻子的傻笑突然停止，傻呆呆的不明白咋回事，后来这最常见的场面终于唤醒了他的记忆，脸上又浮现出害怕的表情，一边用手挡着脸，一边啊啊呀呀歪歪斜斜的走了，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柳枝，柳枝上只剩下一条泥鳅，那条麦穗也不知道啥时候掉了。
现在每每想起这个情景，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点儿发堵。